年4月20日,四川雅安地震。华西都市报记者席秦岭13:32震中报道:“医院,大量伤员送过来。医院也受损严重,一平坝医院。手术室前,一儿子抱着父亲等待手术。没座位,儿子足足抱了他一小时。儿子说,不累!”
看到这一幕,我的眼睛湿润了,想起了父亲。
父亲生于年,小学文化,18岁那年他就远行参军了。到父亲24岁上有了我。在我们姐弟四个成长过程中,和父亲自是聚少离多。直到我10岁那年,全家随军到了北京,我们才真正住在一起,所以对于父亲其间的经历连母亲都无从知晓。那一年是年。
幸福的时光不知怎的总是很短暂,年,父亲的眼睛渐渐地开始视物不清。经过焦急漫长地求医,父亲被诊断为良性脑膜瘤。次年,他做了第一次开颅手术,数年之后又做了第二次手术,但因脑肿瘤长在视神经上,常年的压迫,造成双眼视力不可逆的减退。由于失明,父亲离开了心爱的工作岗位,45岁时就早早病退了。那年是年。
从15岁起,我除了担负起买米买面换煤气的琐事,还承担了一部分照顾父亲的责任。每个周末我都会牵着父亲的手,走上二十分钟,穿过军营,带他去军官的单人浴室,帮他放好水,然后到外间去等着。那年月没有手机和WIFI什么的,加上担心他摔倒还不能远离浴室去看个花花草草的,就只能在那里干坐着,等他舒舒服服地泡好澡后,再帮他擦洗穿好,依原路带他回家。
一路上我会告诉他,有哪个哪个岗位的哨兵向他敬礼了,这时父亲总是会拽拽他那病退前配发的已经洗得磨边了的旧式军装,挺直腰板大踏步地走过,虽然他从没看见过这些熟悉他的哨兵。
如果是父亲的战友,不论是领导还是下级,只要和他打招呼,父亲立刻就能听出对方来,倒也不用我介绍,这大概是因为视力受损,听力会有补偿性增益吧。这种特异功能曾伴随了父亲很久。
父亲在职期间,工作兢兢业业,勤勤恳恳,曾经创造了当年卫戍区校官的最年轻升迁记录。他的记忆力竟比那两斤的酒量还惊人,尽管只有小学文化,却是上下公认的笔杆子,绝对是政治工作的一把好手。如果不是因为生病,他现在应该身居高位,当年和他搭档的同级指挥员在几年前早已是武警总部的中将,连他接来的兵也已经是少将警衔升任封疆大吏了。我心有不甘倒是其次,父亲这么要强的人自然更不愿面对这种打击和落差。刚刚得病时,父亲就显得很心急,也曾因视力不佳耽误工作而焦虑万分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父亲也渐渐接受这个现实。
因为肿瘤生长在头骨内封闭空间里,所以大脑内部的压力会很大,父亲因此患上了继发性癫痫。癫痫发作时,健壮的父亲会昏厥倒地抽搐不已,这时就需要全家人齐上阵,掐人中、捏虎口,只为使他从不自主的阵痉中清醒。一时间大家总会忙作一团,关键是要防止他一不留神咬住舌头。年少的我就曾经一次次目睹疾病折磨着父亲而无能为力,这或许是我弟弟和外甥都执意选择学医的原因吧。
年,就在非典前夕,父亲因为常年服用抗癫痫的药物,终于诱发了脑梗,之后就很少能站起来自主行走了。由于常年卧床,有段时间父亲患上了湿疹,每周固定的医院皮肤科去看老中医,求人家加个号,抓些中药回来调养。当年的皮肤科在一座老楼的三层,没有电梯,我只能等别人都下来后,再拉着轮椅倒退着,沿着狭窄的楼梯一阶一阶地把父亲拽上三楼。寒冷的冬天,等我们上到三楼,我总会是大汗淋漓。
父亲在那几年住了很多次院,身体逐渐消瘦,虽然我的岁数渐渐也大些了,力量也逐年稍不如前了,但我抱起父亲时竟感觉越来越轻松了。身为文官的父亲原本就少言寡语,常年的服药又抑制大脑的活动,到后来父亲的短时记忆发生了障碍,多年以后甚至影响到长时记忆,他能记得的事情越来越少了。
每天早上我会从自己的家赶到他那里,抱他到厕所,等他排完大便再安顿好后我才去上班。下班后,看着他安安静静地躺着,我常常会轻轻抚摸他的头,就在他身边这样静静地坐着。一开始父亲很不习惯,当我的手碰到他的头以及长长的因手术留下的疤痕时,他会晃着头躲开。时间长了,他也就不挣扎了,只是静静地躺着。再后来,他会像孩子一样,睁着本已毫无光感的眼睛享受这抚触,直到年2月6日的除夕夜,他再也没有醒来。
看到新闻插图的背影,我不知道这个男子的姓名。其实我倒也无需知道他是谁,因为他是中国普普通通的儿子中的一员,他挺起的是中国的脊梁,托起父亲的是中国的力量。
父亲,我要还你一个拥抱。
(年4月21日22时泣作,年6月20日父亲节前追改)
盖博士白癜风遮盖液北京中科医院好不好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uzngq.com/zlyf/5948.html